「善牧在找人,我覺得妳很適合,工作內容就像房務人員般做接待和鋪床等。」朋友當時這樣說,我回答:「這我會。」一轉眼,在提供受暴婦女庇護的善牧安心家園,擔任生輔員已經10多年了。

原本學商的我,金融風暴時餐廳生意受影響,於是我想說來善牧試試也好。但進來之後才覺得,我對這個領域完全陌生:「我從來不知道有這樣的地方,更不知道有這樣的工作。」

從零開始學真的很辛苦,做了幾個月還在猶豫是否要繼續做,記得雅鈴(當時安心家園主任)曾形容:「這份工作看似簡單,但極具挑戰和難度。」她把生輔員的心聲一語道破。

突發狀況如八點檔上演

像今早家園的狀況就很驚險,起因是孩子不願意寫功課,媽媽情急之下隨手拿起桌上的剪刀,作勢要威嚇對方…。但平常母女感情很好,只是情緒上來時,媽媽的舉動,連她自己都嚇一大跳,在我們上前制止後,她呆坐在沙發上。這件事情對我的衝擊就蠻大的,即使我已經看過太多「八點檔」在家園姐妹身上真實上演。

在家園服務需要經驗和技巧,剛開始不懂,可能一句日常寒暄,就戳到婦女的痛點。有位受暴婦女住進家園後,幾乎足不出戶的封閉自己,同事好奇問:「妳為什麼不去工作?」於是她悶燒鍋般的壓抑瞬間炸開,怒火中燒的她激動得跳腳,雙方情緒飆到最高點。前輩說:「個案背後都有不為人知的苦衷,我們盡量給予傾聽和陪伴。」後來,我決定在家園服務,是因為善牧同仁是一個團隊,大家有同甘苦的感情,我知道:「如果沒有人支持,我是做不下去的。」

適時切換心情按鈕

「人生衝擊無法預料,每個人有不同的功課要修。」下班後,我會把「執勤中」的開關切掉,好讓自己補充能量,面對接下來的挑戰。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,我對這份工作已經認定,我有使命感,我是婦女的照顧陪伴者。

在安心家園這些年,看到婦女在跌跌撞撞中,即使氣若游絲,牙一咬還是奮力爬起;也有被多次擊潰癱軟在地,無論如何我們都會陪伴在旁,需要什麼就盡量幫,讓她們知道生活是可以不一樣的,她們的決定我們都尊重。比方說我們很希望婦女能夠脫離暴力,但她可能只是想出來家園避一下,原因只有當事人清楚,我們要用心感受,給婦女她真正需要的。

從日常找回生命力量

生輔員跟婦女的生活起居較靠近,我們會follow社工的處遇計劃,在適當的時機跟婦女聊一聊,像廚房就是很好的培力主場,值班掌廚的婦女要煮整個家園的一餐壓力是不小的,我們會教她們做、陪她們做、看她們做,很多婦女在進家園之前是被極度貶抑的,可能不會煮或被嫌煮得不好吃,生輔員就在婦女旁邊幫忙洗、幫忙收,自然地說出感受。很多婦女因為之前被指責慣了,從來不知道煮菜會被稱讚跟感謝,但在這方空間裡,她心情可以緩和下來,從日常生活中找回自己的力量。

不只是陪伴而已

剛來的前幾年,我覺得自己就是在做基本陪伴,後來有一次在善牧培力營,小組討論時,我的自我介紹是:「我就是在家園給婦女基本的陪伴。」結果其他組員「很有意見」,他們說:「陪伴的過程裡,很多訊息會出來,這個陪伴很重要。」我想想,原來自己的工作不只是陪伴而已,讓個案感受到釋出的真誠後,確實會有訊息出來,讓我們可以更了解婦女需要些什麼。

曾經有位婦女小喬(化名)在進案前,已被暴力摧殘到體無完膚、了無生趣,因為身材瘦小加上手部受傷,她一直很自卑,好不容易在社工一再鼓勵下找到工作。某天晚上,金桂看到她拖著疲憊的身軀進家門,就說:「工作是不是很辛苦?晚餐吃了嗎?」當時她低頭不語。離園前,小喬跑來跟我說:「很久沒有人關心我了,謝謝安心讓我有家的感覺。」那時她在生命最低谷,我們都知道要爬起來不容易,但她自立後,第一個就想到要回饋給善牧安心家園。

人生轉角有光亮

「有時候,與家園一個小小的連結,婦女記了10年還在記。」婦女小唯(化名)進案時,是金桂隔街的巷口接她的,當時她沒錢並拎著兩個小孩,小唯說:「妳來接我時,我從對街看到妳,感覺有光亮進來…。」她每次講每次哭,家園就是她的支持,而且可以支持她走好久;也有受暴媽媽抱著剛出生12天的嬰兒進來,我們就幫她做月子、顧寶寶。婦女在家園生小孩也不是新鮮事,而是家園的喜事,我們一起迎接新生命的誕生,大家一起張羅著,小寶寶還沒有出生,就擁有好多阿姨們的愛。

我本身是佛教徒,法師替我取法名裡有個字代表「真誠」,想一想,我的確有這份特質。我想說的是:「誰都不想來這裡,但遇到事情就是要處理。」每個人都滿是傷痕的進來,在善牧安心家園,每一位工作人員都真誠相待,尊重婦女的選擇,這個蛻變過程有長有短,就如安心家園主任洪家琪常跟婦女們說的:「來來回回幾次都不打緊,過程不容易,但我們永遠都會在這裡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