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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自己不會倒的靠山

25歲的家家,初見面身上的金飾引起我的注意,這年頭的年輕人很少會戴金飾了。採訪過程中,家家說喜歡投資,只要東西買了還能有賣掉的價值,都喜歡。金飾可以保值又能變成戒指、項鍊等飾品,就是常投資的品項之一。

「只能靠自己了」是奶奶從小給她的教誨,沒有背景的她總是加班加到符合勞基法的範圍,用很努力的工作,換取想要的生活,不只會買精品、買衣服,也存錢、投資,為將來生活做準備。

復原力是什麼呢?是在逆境中成長的力量。採訪的過程中感覺家家很像從石縫中冒出嫩葉的小草,用柔軟卻堅毅的態度,在狹小的夾縫中長出屬於自己的模樣。

 

▌ 父親家暴 奶奶送我去機構 
我對母親沒有記憶,她生下我之後,和父親不歡而散,再也沒有出現在我的生命中。學齡前主要跟父親一起生活,印象中父親會拿刀打我、拿菸頭燙我。小時候體型很瘦小,因為三餐不固定,父親說:「你要吃飯就要講,不講就是沒有你的飯。」因此每次他在煮飯的時候,我要抓準時間衝過去「報名」,如果我沒注意晚了一步,當餐只能眼巴巴看著食物一口一口進到父親的肚子裡。

「我真的是他女兒嗎?」不時有這樣的疑問。明明屋子裡有我自己房間,裡面有床有枕頭,有我的東西、我的玩具,而我只能睡在房間的地板上,褲子折一折成為枕頭,外套、衣服疊一疊成為棉被,偶爾偷偷爬上床休息,只要被父親發現,就會在床上被打下來。

還好,父親開始忙工作的時候會把我放在奶奶家。我和奶奶一起逛菜市場,一起去辦事情,一起在鄰里間閒嗑牙,奶奶說我不像堂手足都有爸爸媽媽陪在身邊,所以她最擔心的就是我,怕我學壞,乾脆把我帶在身邊,儼然是她的小跟班。 

隨著奶奶年紀越來越大,癌症、糖尿病、換肝多重病症影響下,身體越來越不好,另方面還要照顧失智的爺爺及父親再婚新生的兩個弟弟,無暇照顧我,在我小學二年級的時候,她最後下了一個決定──把我送去機構。只記得離開家要去機構的時候她哭得很傷心,這是我第一次看奶奶掉眼淚。
 

 

▌ 首度逃家 開啟禁閉的生活
我以為來到機構是種懲罰。當時奶奶並沒有跟我說她因為身體不好不能照顧我,有好長一陣子我以為都是我不乖,太調皮了,才被關到機構。所以不敢跟家人提在新環境發生的事情,所有情緒只能靠自己慢慢消化。

第一個安置機構是人數較多的單位,為了方便管理,有很多家規及學長學姊制。我進機構的時候是最「菜」的學妹,因為斜視所以總是斜眼看人,讓人感覺很跩,於是被前輩盯上,在團體中被孤立,沒有人要跟我說話,甚至原生家庭的事情被室友在校園「放送」,成了眾所皆知「特別」的人。

國小四年級時,與幾個新來的六年級菜鳥一起逃家,自以為走了很遠,其實仍在機構的生活圈內,很快就被抓回去。院長將我們的雙腿打到紅腫,關入房間禁閉數日作為懲罰。

我認為自己在裡面是很乖的,就是少根神經導致東西沒有收齊或是弄丟、取巧用玻璃反射看電視,結果這個禁閉一天、那個禁閉三天,總可以找到各式各樣的理由把我「放」在小房間中,逃家之後的生活一直在禁閉中,直到我離開這個機構都還沒有關完。

 

▌ 輾轉機構 善牧竟然不一樣
國中換了一個市府社工,他很認真了解我家裡的事情,也知道我在機構的狀況,便把我轉到第二個機構。

第二個機構裡的老師不像上一個機構的老師會賞人巴掌,也比較開放能跟家人講電話、有連網路的電腦可以對外聯繫、開始有「零用錢」……。然而,在第二個機構待的時間很短,因為和縣府合約有問題,我又被轉到第三個機構,也就是德心。

前兩次的機構經驗,我大概知道安置單位就是這樣子的文化:學長姊制、家規很多,沒有選擇權等等。來到德心還滿驚訝的,這裡沒有學長姊制,我們都是德心的小孩,稱社工為姐姐,自由更多一點,有外出時間、可以自己上下學不用公務車接送引人注目。

第一間機構都是由公務車接送,放學是沒有辦法去走走逛逛或是跟同學去吃個什麼東西再回家,別人都是一台車載著一兩個小孩,機構的麵包車是一群人穿著同一制服上車下車,感覺好突兀。來到德心印象最深刻,是第一次自己走回家園迷路,在路上亂繞好久才繞回家,把姐姐和自己都嚇了一跳。

 

 


▌ 惡意捉弄 害怕校園不友善
國小及國中時期的我很沒有自信,沒有疼愛我的父母、沒有顯赫的經濟背景,也不懂說話藝術也不會表情管理,不太笑,總是低頭蜷著,引來一些同學捉弄及不友善的對待。

除了家庭背景被同學拿出來嘲弄,他們碰到我的東西會故意擦在別人身上,像是接觸到什麼不乾淨的東西,然後在教室裡追逐起來;上課老師要同學起來念英文,同學們會特意拱英文很差的我出來,嘲笑我不會念英文困窘的模樣;發考卷由前面往後傳,只要往後轉身,就會被同學說「看屁啊」……,種種行為不斷地在校園發生,一舉一動都被放大檢視。

為了不要與眾不同,國中我跟家園的志工阿姨要了淘汰的手機,每天跟同學一樣在學校交出手機,反正手機關機也不知道是好的還是壞的,交手機的動作,讓自己覺得我跟大家沒有不一樣。只是不管怎麼做,我之於他們,依舊是個「特別」的同學。

那段時間,我有試著對姐姐說我被欺負的事。他們也安排了心理諮商師與我談話,說要去了解學校的狀況。但在我的記憶裡,那些日子裡,好像事情並沒有什麼改變,我依舊孤單、無力。那時的我曾經懷疑:「為什麼沒有更多的行動?是不是我說的還不夠嚴重?」心裡其實很失望。長大後的我才慢慢懂得,有些事情可能也不是姐姐不願意做,也許也有些現實的考量。我不再那麼生氣了,只是回想起來,仍會感覺,那時候的我好希望能被更強而有力地接住。「算了吧!就這樣努力撐到畢業。我要去一個離這裡很遠的高中,重新開始,即便每天都要花很長的通勤時間也願意。」我默默盤算著。
 


▌ 積極爭取 學會正向的溝通
升高中的暑假,我很認真地化妝,讓自己眼睛看起來大一些,不要面無表情顯得嚴肅;與人相視時盡量微笑,避免斜眼不笑感覺個性不好相處。在與人對話上,一旦意識到自己講出負向語言的時候,會馬上說「我開玩笑的啦,你不要當真」,減少言語在無心中傷害對方。一步步從外在調整,到內在正向思考轉換心態:不覺得同學的眼光或是談話在針對自己。這樣的改變,是德心姐姐陪著我一次一次討論:「怎麼保護自己」、「怎麼思考這些人事物」、「怎麼跟他們互動跟相處」,慢慢調整自己,走出之前不友善的學習環境的暗黑經驗。

奶奶從小給我一個觀念:「你長大只能靠你自己」,所以高中參加建教合作班,當年紀滿16歲時,便積極地跟德心姐姐提出要去學校旁邊飯店打工的想法,而這個工讀經驗讓我高三順利進入飯店實習。由於實習期間必須配合飯店排班,為了說服姐姐同意我搬出去、放假再回來家園這件事,我事先了解飯店的班表、查了火車時刻表,不停地跟姐姐討論,最後她從斬釘截鐵的「不可能」,慢慢鬆動,最後被我說服成功。我也爭氣地成為當時唯一完成建教合作班學程的人,也是德心唯一一個還沒有結案卻搬出去住的孩子,無形中帶來很大的肯定及信心。

「好好說話,積極爭取自己想要的」。我永遠記得國中畢業,姐姐帶著我練習跟奶奶談「想要手機」這件事情,那時我說的很篤定,奶奶絕對不會給我買的。沒想到在說出自己的想法,與奶奶談了很久後竟然成功了,這是我第一次覺得「天啊!原來不可思議的事情還是有可能發生的。」

高中畢業,我也從家園畢業,開始進入大學完全自立的生活。邊工作邊念書,沒有像高中實習有員工宿舍,要自己支付龐大的房租費用,三餐靠自己、生活所需靠自己,還要存學費,大學生活真的很辛苦,老師知道我的狀況後,提出可以跟學校申請學生貸款,短暫緩解了經濟壓力。我才深刻體會到遇到困難要開口求助、詢問,沒開口就什麼都沒有。

半工半讀讓我非常忙碌,幾乎和家園是完全斷開連結,可是姊姊有種魔力,會讓你知道他們都在陪著你,一直往前走。國中不想去上學時,她會用盡方法推著我「去學校」;大一點談成長規劃,我說我不想長大,姊姊會拉著帶我看外面的世界沒有那麼可怕;自立後出去外面生活,放手讓我自己去闖,遇到挫折時又陪我一起找方法……。當我覺得自己做不到、不行、沒辦法的時候,只要聽到姊姊說我可以,我就覺得:「對,就是可以。」我是如此相信姊姊,如同她相信我一般。

 

 
▌ 見賢思齊 爭取想要的未來
小時候覺得大家的家庭都很完美,等自己的生活接觸更多類型的人之後,發現每個家庭都有不同的問題,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所以不需要對原生家庭自卑,不需要覺得自己「特別」,其實大家都一樣,就只是想不想表現出來以及發現早晚而已。如果在學校受了委屈,不能一直把委屈吞著,不要只是嚷嚷自己被欺負了,要試著多跟信任的大人好好求助,勇敢地開口,對方才知道要怎麼幫忙。

現在的我有穩定的工作,自己為行為負責,承擔後果,每一步都走的踏實。我喜歡觀察別人反思自己,看到有依賴另一半的朋友過的不好,我會警惕自己有另一半也要獨立自主;看到家人罹癌生病,醫療費高昂,也會多存一些未來的醫療費用……,前人的前車之鑒給我很多學習空間,覺得好的就學習,不太好的就別踩那坑,自然避免很多不想發生的事情。

買房子是我的遠程目標,用雙手打造想要的生活,擁有自己的小窩,現在努力存錢,偶而享受一下紓壓的樂趣,這樣的小日子也是挺充實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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